终于没能牵你的手一起旅行


　　注册会员刚满一年，级别居然还是一，为了庆祝这个好日子，想了很久，还
是忍不住，传了上来。

　　　　　　　　　　　　　　　　　引

　　拉开啤酒罐的声音在客厅里回旋，我装作听不见，没心没肺的咽下每一口苦
涩，虽然窗帘没有拉开，但我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夜色是多么的凄美。

　　这个夜晚有点冰凉，像手中握着的啤酒罐，每喝完一罐我都将空罐子抛向阳
台，听着刺耳的哐当声时，我想下一罐就是最后一罐了，只是我不知道到底哪一
罐才是最后一罐。

　　每次喝酒的时候我会不自觉的回忆曾经的日子，这些回忆有些像黑白电影的
胶片，一格一格的，只是存放的时间太长，已经成了碎片，纵使再怎么去拼凑，
它都不再是一个完成的故事！

　　人生旅途中，每个人都像铁轨上疾驰的火车，始终都会靠站，始终都会在某
个站点和另一列火车相遇，只不过有的是并肩同行，有的是相向而行……

　　　　　　　　　　　　　　　　第一章

　　那个冬天真冷，大雪封门，路面全部是冰，每个房檐上都是挂满像利剑一样
的晶莹剔透的冰柱子。马路边的小菜市场卖菜都是用被子盖着，卖土豆的就在被
子上放一个土豆，卖白菜的就在被子上放一棵白菜，据说那些不幸用来当模特的
土豆白菜们都冻成了石头一样坚硬的冰疙瘩。

　　我每天背着吉他，骑着自行车穿越无数条街去从朋友那里借来的废弃的旧车
库排练，在路上，我将毛衣的领子竖起来遮住嘴巴，车子骑的飞快，基本不敢张
口呼吸，好像吸一口气都会像汽车淹缸一样熄火掉。

　　尽管破车库冷的跟外面没有什么区别，但我们一帮人还是怀揣着所谓的音乐
梦想在那个冬天里、在那个破车库里翻天复地的折腾着，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
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排练着。

　　一个周末的午后，我们都戴着磨破的露着手指的旧羊皮手套卷曲在车库的角
落排练着涅槃乐队的歌时，附近学校的一帮子女生蜂拥而至，挤压的本来就不大
的车库里水泄不通，一个个时而兴奋时而羞涩的听着。这样的情况非常常见，特
别是周末时。所以我们不以为然，各自投入在自我的音乐陶醉里。

　　当我唱到一句转音抬头嘶吼时在众多戴着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毛线帽子和
手套的人群中看到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线帽子，这个颜色在那一堆颤动的帽子里面
特别显眼。顺势看下去，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冷傲如霜。表情那么特别。

　　天将黑的时候车库外面不时响起车铃声，每过十五分钟外面都会有乐队成员
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在外面喊：「某某，你妈叫你回家吃饭」。直到人都走完，
天也黑透，只剩下我自己。收拾完所有的乐器，关掉所有的电源后我像往常一样
去城墙下的路边小摊吃馄饨。我喜欢吃连汤带水的东西，热乎。

　　煮馄饨的阿姨总是知道我喜欢多加汤，每次端上来的都是满满一碗，尽管里
面只有几个馄饨而已。最后一个馄饨在勺子里徘徊的时候我听见身后的马路上一
声脆响，回头看，有个女孩因为路滑摔连人带车摔倒了，一个黑白相间的毛线帽
子也掉在了地上。

　　「谢谢你」

　　她的表情有点尴尬。我扶她起来后随手捡起地上的帽子用手拍去冰渣递给她。

　　「你唱的不错」

　　「呵，好像你下午听的时候的表情告诉我我唱的很烂！」

　　「没有，今天是同学拉我去的，我没有听过摇滚，第一次听，感觉很不错！」

　　「那好吧，有空多去听。」

　　「嗯，再见」

　　「再见！」

　　等我再去吃那最后一个馄饨的时候碗里已经结冰，丢下两个硬币，我想我该
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第二天，我将昨天的偶遇的事情讲给鼓手小柯听，他说怪不得我每天最后一
个走，原来是有「偶遇」。

　　在后来的一次排练中我又见到了她，当时她还是带着那个黑白相间的毛线帽
子，排练间隙我听到她吵杂的人群中喊了一句：「雷鸣哥」。我不知到她是怎么
知道我的名字的，喊的让我感觉真亲切、很好听。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她叫贝贝，一个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她告诉我她们同学
常常在上课时故意拉开窗户听从我们破车库排练室传出来七哩咣当的声音。只是
学校老是们都比较反感。

　　再后来我们渐渐熟悉了，常常在排练完后我带着她去城墙下吃馄饨、去老街
里买糖葫芦、去巷子里吃蛋炒饭、去小作坊里买绿豆饼。她总是对所有的事物都
不是很在意和感兴趣，只有跟我一起吃这些东西的时候才感觉她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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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在你快乐的时候助兴；在你痛苦的时候麻醉；在你忧郁的时候解忧。把酒临风，忧乐皆它！

　　　　　　　　　　　　　　　　第二章

　　很快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再也没有那么冷了。我们甩掉了厚厚的棉衣，
换上轻装迎接着五彩斑斓的春，尽管它的脚步有些慢，有些时候依旧有些冷，但
我们依然为音乐执着者。

　　在冬到春的其间我和乐队告别了从朋友那借来那个旧车库。因为小区整改，
那个车库被拆了。是在冬天的尾声的时候。我的乐队没有了排练的地儿，也没钱
租像样的地方用来排练，于是我们整天骑着自行车个找地儿，希望看过的地方一
处比一处便宜。

　　有一天我们乐队的几个人去城南郊区找民房，找了很久没有合适的，人家一
听说我们用来搞音乐就说太吵了，怕邻居投诉或者干脆放把火把房子烧了，不租！
当我们蹲在城墙角下喝馄饨汤的时候又碰到贝贝，我们和她说了我们的情况后她
带我们去了一个地方——一个荒废的工厂。

　　废旧工厂比那破车库大多了，只是一样荒凉和寒冷，除了地面不透风之外四
处透风，包括屋顶，算是五处透风了吧！

　　贝贝告诉我，这地方是她爹的，从她爹接手后就没有开过工，年久失修，也
没人租，所以一直空着。我当时问了一句你不会拉皮条要把它租给我们吧，这里
那么大，我们可没有这么多钱。她说不用钱，我们可以我们随便用！小柯他们狠
夸贝贝和她爹大方。

　　在离开废弃工厂的时候我跟贝贝说要不我们每个月多少给点钱，免得你在你
爸面前难做，她说不用了，她爸在外地，暂时不回来，也不知道我们在用，就算
了。还说以后请她吃馄饨和蛋炒饭就可以了。

　　出工厂的时候我们关大铁门，由于长时间没开启过，很难关上，我们使劲用
脚踢，好不容易关上了，我的一只脚却被卡在了门缝里，贝贝站在一旁咯咯的笑，
笑的前仰后翻的，说我在上演「旺角卡门」。

　　贝贝说小柯他们踢铁门的时候很有她爹当年的范儿。我问他爹是不是国足踢
足球的，她没说话。我以为她没听见，也没再问。

　　门锁好后天也黑了，大家各自回家，我送贝贝去学校上夜自习，她坐在我的
自行车后面用随手拿着的书的书脊轻轻敲了敲我的背，然后跟我说：「我爸是混
黑社会的…别和别人说！」我感觉我的背都被敲麻了。到学校门口时不知道是我
车没骑稳还是她下来没站稳摔了一跤，跟我第一次在马路上看到她摔倒时一样，
半天没起来，我扶她起来后看着她一拐一瘸的进了校门才走，心想黑社会的女儿
怎么这么弱啊。将来怎么女承父业。

　　就这样，我的乐队在那个废弃的工厂里一直从冬天排练到春天，又到夏天，
这期间我和贝贝很少见面，只是偶尔她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来这里看看我们，听
听我们排练，顺便给我们带点绿豆饼来。我始终没有告诉过小柯他们贝贝他爹是
黑社会这档子事儿！

　　７月份，贝贝快高考之前我们在一起吃馄饨，贝贝说她爹快回来了，回来督
导她学习，指望她考一所好大学，但她的志愿是想考服装学院，专科的那种，专
门学服装设计。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喜欢。

　　这让我想起我为了音乐而半途而废的学业。我是因为学习不好自知考不上音
乐学院，不想浪费家里的钱所以退学。她则是学习很好，明明可以考更好的学校
却不愿意考，只想考个自己喜欢的专科学校。

　　吃过馄饨后贝贝要我带她去买糖葫芦吃，说快高考了要多吃点补补，说自己
备战高考瘦了很多，我打量了她一下，还真没注意到，果然比冬天的时候瘦了不
少。

　　走了好多条街才买到糖葫芦，我俩决定爬到护城墙上去吹吹风。

　　在爬城墙的时候她又摔了一跤，幸好糖葫芦当时咬在嘴里没掉，但脸上沾了
很多糖稀，可爱极了，我用右手的大拇指帮他擦了一下，没擦干净。她楞了一下
然后自己又从兜里掏出纸巾擦。

　　我继续往上走，她在后面说了一句：

　　「你劫个色就这么走了啊？」

　　我说：「我没有纸巾，只有用手揩。」

　　「那你能不能过来拉我一把啊，刚刚走了那么久累死了。」

　　我只有又折回去连拖带拽的把她拉到城墙上。这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只有
一会儿手心却全是汗。

　　到了城墙上我们找了个地方并排坐了下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欣赏着护城
河，傍晚的城墙上有风吹来，很凉爽。

[ 本帖最后由 080 于 2012-2-21 14: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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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打那次一起爬城墙之后我和贝贝就没怎么见过面，她忙着备战她的高考，我
则忙着继续找地儿当排练场。

　　贝贝他爹回来了，贝贝和他爹说了我们在用工厂场地的事儿，说我是她的学
长，因为家里穷辍学了，热爱音乐，但又没钱租地方排练。他爹表示理解，说反
正闲着，用就用吧。

　　这让我很感动，觉得黑社会就是讲义气，跟香港电影《古惑仔》里的老大似
的。但我还是觉得不妥，生怕哪天他爹一时心情不好来气了就去工厂把我们给灭
了。所以决定还是搬走，连招呼都没打的就搬了。

　　暑假期间贝贝打我呼机，我复机一看是江城的电话号码，她说她在江城他妈
那儿，也考上了江城的服装设计学院，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了，是红色的，跟当
时新出的人名币一个色儿。然后问我找到排练的地儿没有。

　　我说没有，我不打算玩儿乐队了，想去酒吧弹唱，一晚上还能哄个三十五十
的，有时候还给人家超市搭台促销的上台唱个歌儿什么的。她说那也好，等挣了
钱再去读音乐学院。这话是我和她说过的，他还记得。就这就挂了电话。

　　暑假那段时间我最忙的就是复机，大部分都是贝贝打来的。若是隔个两天呼
机没响我还觉得挺奇怪的。我赫然发现我们的关系有点神秘了。

　　有时候正在夜场抱着吉他深情弹唱，突然腰间一麻，词都整忘了。她给我打
电话讲的最多的就是说江城没有糖葫芦，也没有绿豆饼、江城的蛋炒饭没有家里
好吃之类的。我还知道了他妈原来和他爹离婚多年了，这些年一直在江，还傍了
个款，香港来大陆做生意的，生了一窝香港仔。从那后她妈就没有关心过她了。

　　有一次电话里聊着聊着她忽然问我：「你妈对你好不好？我很摸不着头脑，
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就问：「是不是你妈对你不好啊？」她开始不出声，然后
说：「我妈不关心我，没当我是女儿」我又说：「你妈对你不好那你还跟那呆着
干嘛？」她又一次沉默了。后来娓娓道出了一些事：她有一种病，叫强制性脊柱
炎，小时候就得的。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好，走两步就累，还伴随肌萎缩、无力，
容易摔跤。因为这个病家里花了很多钱，她妈为此抛弃了她和她爸一个人去了江
城，然后认识了现在的这个后爹—一个香港商人。她爸那时候为了给她治病就干
上了帮人收帐，替人报仇的行当。

　　挂了电话我半天缓不过神来，怎么跟他妈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差不多啊！回想
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摔倒在马路上的，还有送她去学校她下自行车时的摔倒、
城墙上的摔倒、吃馄饨时说累、逛街时说累、等等等、、、数都数不过来。可那
时我一点都没有关心或过问过！电话尾声的时候贝贝说她爸现在也老了，混的不
咋地，也没钱，她只能暑假的时候去她妈那跟她妈要学费和药费，还要我有空去
江城看看她，给她带些绿豆饼。我说好，等我赚了钱有路费了就去，还带糖葫芦，
她说现在哪有卖的，再说有带来也化了，就带绿豆饼得了。然后就挂了。

　　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也累了，头直晕，可能也要补一下了，挂了电话我决定
去吃蛋炒饭，再去买绿豆饼。路过天桥看见还真有卖糖葫芦的，还顺带买了串拿
在手里当花儿看！

　　那个暑假让我觉得过的很慢，因为我发现自己赚了不少钱。以前老觉得钱很
难赚，为了钱去卖唱没啥意思，就那么飘飘摇摇的跟鬼火似的到处飘，混了好多
个日子进去。每天天黑我就穿梭在各个酒吧和慢摇吧里。抱着我的吉他时而低沉
时而嘶吼的把我的声音变成人名币，然后换成整的，看着一张张红票子让我想起
火车票和贝贝的录取通知书。它们都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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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发现我这人一直有双浪情节，即浪漫主义情节和浪费主义情节。这两个情
节也是相辅相成的，星爷说过：要浪漫就必须浪费。

　　决定去看贝贝的时候我好几次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自己在脑袋里给自己
放电影：我背着吉他，穿个两年没洗的破烂牛仔裤站在火车吸烟区吸烟，看着疾
驰的火车窗外的情形。那叫一个激动。实际上我忽略了一点，古城到江城是没有
通火车的，只有大巴，也不过区区几小时而已。这也许跟我很恋家有很大关系，
自打我妈把我生出来后我就没有离开过以她为中心的半径５０公里外的范围。所
以一直幻想能有一次火车之旅。但很可惜，路程导致了浪漫主意情节的流产。

　　至于浪费，我认为我真的做到了，并且还后继有人的将浪费进行到底。我买
了十斤绿豆饼装在我的背包里，还提前两天给卖糖葫芦的大爷订了５０串糖葫芦，
串山楂的、串苹果的、串橘子瓣的，串什么的都有，带到后打开看了看都没有化。
等我见到贝贝的时候她告诉我她馋这些东西馋的要死，但缺德无良的医生不让她
吃甜的。我在心里纳闷，强制性脊柱炎跟糖尿病也不是近亲啊。怎么就把我的爱
心之举给否了呢？

　　到了江城我后的第二天我还很幸运的见到了香江和长江的混血——那一串儿
小港商。那天他们刚好要回香港，我作为老港商的老婆的女儿的同学兼行李生的
身份去机场送我「同学」的妈妈和她妈妈的老公和她妈妈跟她后爹的儿子们。

　　那一串小港商从十岁的到五岁的一字排开朝前走，跟一串糖葫芦似的，总共
六个。我绝对没写错，是六个，并且没有双胞胎，也没有抱养的，都是贝贝他妈
和港商亲自操刀的。这个我问贝贝了的，她很肯定。这让我对香港同胞的生育能
力惊叹不已！

　　这一串小港商一个跟着一个一会儿排成一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一个一字的在机
场里嬉闹，每个都营养过剩的梳着中分头，穿着一水儿的巧克力色条纹小西服，
脖子上还都戴着挽成蝴蝶状的手绢儿。候机时贝贝把我带的绿豆饼和糖葫芦都分
给了他们。自己只拿了一块绿豆饼，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尝尝。分的时候引起了
那六壮士的哄抢，还打了起来，集体在机场大厅里打滚，活生生的山楂冰糖葫芦
抽掉了竹签子的画面。互骂时说着标准的港式普通话，时不时还夹在着ｆｕｃｋ
ｙｏｕ…之类的港式英语。

　　贝贝她妈和她后爹对六个山楂真可谓宠爱有加，不打不骂。抱起一个就哄，
哄好了放在一边再抱起另一个哄，结果先前哄好的又倒在地上打滚，一时间机场
大厅蔚为壮观。当时我就想，真不知道当年香港是怎么团结到祖国大家庭中来的！
后来听贝贝说那些糖葫芦抵达香港后全部化了，破坏了他们好几个行李箱！我偷
着乐了好几天。

　　真是看出来了，贝贝他妈对贝贝真不是一般的绝情，贝贝在整个暑假里都是
住在她爸托朋友帮忙找的她即将入读的江城服装学院里的教职工宿舍里的，她妈
没叫她过去住过一天。我问贝贝不是说在你妈那吗？她说没，只是在一个城市。
我又问为什么不去。她说她妈没叫过她去，说她妈有新家庭，去了也不好，还有
人太多，也没地方住。

　　那天去帮忙搬行李的时候我是见识了。那栋别墅里房子多的都可以开个养殖
场了。怎么就在乎一个也是自己生下的亲骨肉！贝贝她妈走的时候象征性的给了
贝贝点钱，只够学费，至于生活费和贝贝治病吃药的钱，贝贝说她妈说只能靠她
亲爸了。

　　贝贝把我安顿在她在学校里的教师宿舍的客厅里，房子比较小，只是个一室
一厅外加一个厨房洗手间和阳台。环境还不错，贝贝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整洁的很。由于她长期喝中药，整间屋子都散发着各种中药的浓厚香味儿。她要
我先住下，还有几天就开学了，等到她正式开学再走。我只好答应。

　　每天我负责帮她熬中药，晚上就睡在客厅窗户下的沙发上，中药罐子就放在
窗户台子上，夜里有风吹进窗户送来阵阵草药药香，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就去来抱
着吉他轻轻弹两下，偶尔吵醒贝贝，她就抱着个抱枕来客厅和我聊一下天，说着
开学后的打算和对未来的展望。言语间对人生充满期待和希望。

[ 本帖最后由 080 于 2012-2-21 14:4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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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贝贝开学那天我准备回古城，想买了车票再告诉她。那天我们都起的很早，
她穿件水蓝色碎花波西米亚风格连衣裙，临出门时要我白天没事去医药公司帮她
买几味缺了的中药，顺便煎好，等她下午下课回来喝。我说好，心想顺便去买车
票。

　　去了医药公司买好了药后去买的第二天的车票。回到学校我把我的行李收拾
好，说行李，其实就一把琴和一套换洗衣服。然后把贝贝晚上要喝的药煎上，在
医药公司的时候一个老中医告诉我中药要煎的时间越久越好，我蹲在阳台角落的
小煤炉子边看着小火慢慢熬，忽然有一种难舍的感觉。不为别的，就觉得贝贝其
实挺可怜的，妈不要爹不管的。

　　药从中午熬到下午贝贝还没放学，又从下午熬到傍晚天快黑了，依然不见贝
贝回来。我把药罐子端到阳台上晾着，然后关上门去学校找她。

　　在教学楼下的时候我有点不知所措，只知道贝贝是服装设计系，不知道这个
系具体在哪上课，再说今天是第一天开学，打听也不好打听。正想着该怎么找的
时候有两个抱着书的女生经过我身边，其中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说我们班今天
开学第一节课的学生自我介绍会上有个女孩上讲台时摔了一跤晕了过去。被很多
同学把她送到校医务室去了。我上前一问长相和穿什么衣服就肯定了是贝贝，然
后马上跑去学校医务室。

　　医务室里，贝贝一个人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躺在一个小床上打点滴，点滴滴
的很慢，跟我的心跳成反比。我问贝贝怎么回事，她说没事，估计是裙子太长了
踩着了，然后又说经常的，习惯了。

　　点滴打完后我们去学校食堂吃饭。她跟没事而人似的自顾自的吃着，我的心
还是悬喉咙那，吃不下，要了瓶啤酒喝，喝的时候呛了好几回。回去后药已经冷
凉了，我拿了个小碗在阳台上倒了一碗端给身后的她，她端着药傻兮兮的边走边
喝，还说我煎的比她自己煎的好喝，没那么苦。我说那是，我这个煎的时间常，
跟煲汤似的，煲的时间长了自然好喝。她走到沙发边时转身准备往沙发上坐，可
能腿的速度没跟上大脑，没站稳的踉跄了一下，药从碗里洒了出来，大部分洒在
了沙发上，还有一点洒在了裙子上。

　　晚上我躺在沙发上闻着浓烈的药味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许是沙发被药泼湿
了睡着不舒服，也许是别的，说不清楚。

　　夜很深的时候我听见里屋贝贝在哭，声音很小，敲门问怎么回事，她说没事，
正心疼她新买的裙子呢。

　　第二天早上倒药渣子的时候我不小心把车票也弄掉在了药渣里。贝贝起床后
问要不要送我，我说车票丢了，过几天再再走吧。

　　不知道哪一天，在阳台上药罐子的旁边看到一个白色的信封，来信地址是某
某监狱。已经拆开了的，出于好奇掏出信纸看了，钢笔字写的很漂亮，是贝贝她
爸寄来的：

亲爱的女儿：

　　爸爸进来了，来信告诉你一声，别牵挂。

　　如果可以，请相信爸爸，爸爸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生
活所迫。 爸爸多希望有能力给你治好病、多希望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可爸爸
努力过，没用的。

　　这一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进来前我给你寄过钱，你用的时候就去
取，也 不多，用完了跟你姑姑联系，她会帮你的。再不行就找你妈，多说说好
话，毕竟她是你 亲妈。 爸爸真是尽力了，对不起你了，我的女儿。

　　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残酷，但必须面对。女儿，你长大了，不管怎么样，你都
要对生 活充满希望！

　　　　　　　　　　　　　　　　　　　　　　　　　　　　　　没用的爸爸

　　　　　　　　　　　　　　　　　　　　　　　　　　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

　　过了几天贝贝放学后叫我陪她去取钱，在公交车上她指车窗外的一对父女给
我看，父亲着努力的蹬着自行车，带着五六岁样子背着书包的女儿。贝贝一直扭
着头往车窗外看，直到那对父女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过头来特淡定的跟我说她爸
被判刑了。

　　她姑姑说她爸爸是因为去帮别人讨债出的事，雇她爸的老板承诺她爸如果能
要回别人欠的钱就他给百分之十的好处费，她爸就天天到欠款方的公司坐着不走，
后来别人烦了就打她爸，她爸右胳膊被打折了，情急之下抓起打碎的茶几玻璃刺
瞎了欠款方老板的眼睛。雇她爸的雇主知道事情闹大了给了她爸１万块钱治疗费
后就跑了，她爸只能一个人兜着。以故意重伤罪被判了１０年。

　　那次公车上贝贝还和我说了她小时候和她爸爸在一起的很多故事，大部分很
让我感动，在我心里，我再也没办法定义她爸爸是一个黑社会！此后的日子里贝
贝再也没再跟我说过她爸爸，我知道，她爸爸可能是她一辈子心里隐隐的痛，所
以后来我做了很多不知是错是对的决定！

[ 本帖最后由 080 于 2012-2-21 14: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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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后来我也一直没走，留在了江城，留在了贝贝身边，顺其自然的成了贝贝的
男朋友。白天照顾着她的一日三餐，晚上就去酒吧弹唱。挣的虽然不多但最起码
可以够我俩生活，碰到客人心情好点首歌什么的还有消费。

　　贝贝的病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靠一直吃药维持不加重，这个困扰着世界医
学界的疾病也困扰着我和贝贝。我不希望她痛苦，所以一直很细心的熬药、照料。

　　后来她的脾气变的很坏，药热了他会发脾气，冷了也会发脾气。很多时候都
是无端端的就发火。每次发火都赶我走，说看到我很烦。我知道这是因为从小到
大的病痛折磨和缺失家庭温暖的心理折磨才会让她这样子的。我自打认识她就真
的没见她很开心的笑过。

　　有时候他非要吃绿豆饼，我也只能托人从古城买了带过来，只是不敢让她吃
太多，医生说过她不能吃甜的。我用一个铁盒子装起来，放在柜子最上面的顶上，
这样她就拿不到，要吃只能跟我要，每次我都只拿一块给她。

　　后来为了多挣钱我就整夜的在各个酒吧弹唱，这个结束了再去下一个夜场，
很多常去酒吧的客人都很喜欢我的歌，每当唱完一首就有人送来啤酒，我都是一
饮而尽。

　　偶尔贝贝周末也会去我常去的酒吧看看我，时间长了务员和一些和我一样的
歌手都认识她了，在我唱歌的时候她会和他们聊天。大部分时候我不让她来酒吧
看我，因为有时候有些客人喝高了会对我们这些唱歌的吆五喝六的，说你唱的不
好听，要你学谁谁谁的滑稽样子唱什么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会陪个不是
或是马上收起琴不伺候了。但贝贝场在我就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客人对这样的我。

　　大部分客人都是很不错的，很让人感动的。记得有一次在我常去的一个酒吧
里遇到一对夫妻。两个人很恩爱，一直牵着手安静的坐在角落聊天，一曲结束后
我去洗手间洗脸以强打精神，那个先生跟着我进了洗手间，神秘的跟我说今天是
他和她老婆的结婚纪念日，希望我能给唱一首《天荒地老》送给她老婆，还塞给
我１００块钱。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我示意ＤＪ安静，然后对着麦克风说：「这个世界上唯一
永恒的东西就是变化，但惟真爱能天荒地老，下面我代表１５号桌的先生将一首
《天荒地老》送给他旁边女士，祝你们结婚纪念日快乐，爱到天荒地老！」旋律
结束后那个妻子已是泪流满面，很多人向他们举杯示意祝福，我也拿了支啤酒走
过去，只说七个字：「爱永恒，天荒地老、」。然后把那１００块钱放在了他们
的桌子上就走了。

　　酒吧是一个心灵的避风港，是一种文化，我始终这样认为，这里很安静，你
可以在开心的时候来，可以在郁闷的时候来，也可以在需要安静思考的时候来，
点一支啤酒或是要一杯龙舌兰，静静的听听那悠扬低沉的酒吧音乐或是现场的弹
唱。但慢摇吧就差远了，到处充斥着刺耳的音乐和烟雾弥漫中的恶心欲望。

　　那段酒吧卖唱的经历虽有艰辛却那么充实。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收工，搭
乘最早的公交回去，在街口微弱的的路灯下面买热气腾腾的早点带回去和贝贝一
起吃，吃完后她去上课我就去买一天要吃的菜，然后回来睡觉，傍晚前熬好贝贝
要喝的中药放在窗台上冷着，

　　做好饭菜后自己胡乱吃点背上琴出发，把好吃的用盘子盖上放在锅里，等贝
贝自己回来就可以马上吃。

　　时光往复穿梭，就像我穿梭在各个酒吧卖唱、贝贝穿梭在菁菁校园一样。转
眼间３年过去了，贝贝毕业了。我也结束了我的酒吧弹唱生涯。再回首时，我已
找不到酒吧的门朝哪开，不知现在的贝贝是否还记得当年学校的路在何方！

[ 本帖最后由 080 于 2012-2-21 14: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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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说说贝贝毕业的前夕和毕业后我们的分别吧。

　　贝贝快毕业的那段时间候病情有些加重，心情和脾气也更不好了。不能出门
太远，坐公交车也会觉得累。不能谈毕业后的打算和未来，一说到这些问题她就
会莫名的发火。

　　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她给我一小块碎布，要我照着料子去布匹市场找找，买同
样的布回来做毕业作品。

　　我跑了很多地方都买不到和那块碎布一样的。回来就跟她说买不到，可不可
以买相似的，她就火了，说不可以，一定要一买到样的。

　　我心里很火，心说又不是有一样的我不愿意买，但还是没敢啃声。我知道快
毕业了她对未来很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的的揉了一下我的头发说没事，还是凑合吧，买相似的也
行。我抬起头分明看到她疼惜的眼神和落寞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我也揉了揉
她的头发，但没说话，然后去煎药了。

　　第二天我继续去另一个更大的布匹批发市场去找，心想只要有这个布就一定
能找到。

　　一整天的时间，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翻遍了所有的批发市场，后终于在最后一
家批发部找到了和那块碎布一模一样的颜色和料子的布。那个欣喜无法言喻。

　　我抱着沉重的整匹的布走到老板娘面前问老板娘可不可以卖几米给我。

　　老板娘说这里不零售，要买就买整匹的，记得当时那布匹非常贵，一匹有好
几十米，好几千块。而贝贝说过只要几米就够了，况且我当时全部财产只有几百
块钱，根本就买不起一整匹。

　　我说我买不起一整匹。 老板娘说那没办法，如果卖几米剩下的就不够一匹
的数了，就批发不出去了。我抱着布舍不得放，顿时没了言语，沉默一阵之后将
布放回了原处。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勉强人家，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只好作罢！

　　蹲在布匹市场大门口我狠狠的抽烟，想着要是买不会去这个布或者随便买点
相似的贝贝肯定不高兴。

　　于是扔掉烟头又去找那个老板娘，边走边在心里想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买
到那个布，要是再求老板娘她还不肯卖我就给她跪下。

　　我带着祈求的眼神再次去了那家批发部。老板娘见我来了就问是不是要把一
整匹都买回去，我说不是，转身看着墙角的自己刚刚抱着的那匹布然后把情况一
五一十的跟说老板娘说了。

　　我说：「老板娘，我没有那么多钱，但我必须要买到这个布。我女朋友是学
服装设计的，她有强制性脊柱炎，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毕业
时交一份满意的作品。我不想让她因为没有这个布料而留下遗憾……」那一刻我
发现我是那么真诚，那么激昂。

　　我想说完了她在不答应我肯定跪下求她。老板娘慢慢有些犹豫，慢慢的露出
欣慰的笑容，没等我下跪老板娘居然先答应了。我买了４米，老板娘还多给了二
尺，说是怕万一缺一点就麻烦了，我清楚的记得那四尺多布是那么的沉甸甸，沉
到我一直紧紧的抱着它还怕不小心掉了。

　　抱着布料回去的路上我昂首跨步，内心不时激起阵阵兴奋的涟漓，那一刻，
我那么真实的感到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贝贝因为找到合适的布料顺利的完成毕业作品，整个人也精神多了，病情也
好多了。拿到毕业证的那天我在家里为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买了她喜欢喝的
无糖汽水。

　　吃饭的时候她端起一杯汽水说雷鸣我敬你，感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真
的辛苦你了，我非常感谢你，也许没有你我无法完成我的学业，也无法坚强的走
到今天，以前的不懂事和任性请你原谅。真的谢谢你！然后一饮而尽。

　　也许是汽水碳酸太强，她被呛的咳嗽了很久，直至咳的泪眼婆娑。然后她用
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接着说，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商量了，决定一起去北京继续
深造，实习单位和学校都找好了，以后可以自己边挣学费边深造了。你也有你的
梦想，你该回去了。

　　我想插话，但她打断了我，接着又说，雷鸣，等我在首都站稳了脚我请你去
长城旅游，跟你在古城牵着我的手爬城墙一样牵你的手爬长城。我小时候的梦想
就是去全世界旅行。但因为这个病，我哪里都没去过。现在我想开始她的梦想之
旅了。我不想有任何牵绊和顾虑。还有我的病，不是有个人在身边就能好的，你
明白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现在该分手了。该
到结束的时候了。

　　我也只能给了台阶就下。我也对她说那好啊，等你将来成了服装设计大师了
我就去陪你周游全世界。到可以去的任何一个地方旅行。

　　她忽然笑了，已是深夜十分，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她的脸上，那笑容
被映射的朦朦胧胧，像晨雾里盛开的花。

　　「如果那时我走不动了你一定要牵着我的手一起旅行。」

　　「我说好。一定牵你的手一起旅行！」

　　「再干杯！」

　　就这样，我们分开了，在送她去北京的站台上我们隔着窗户都没有说话。火
车开动的一刹那我转过头背对她挥手，再也没有回头。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背后的车窗里探出的那张脸上挂着怎样的表情，但她也不
会知道她看到的背影的那一面是一张挂着泪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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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回到古城后我就再也没有把爱好当工作了，相反的，把工作当成了爱好。自
己跑了好多地方去找了份普通的工作，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干的很来劲。每天
安分上班，准时下班，不迟到不早退，成了一个我爹妈眼中的上进青年。他们恨
不得在我胸前挂朵小红花，再逮谁跟谁说我是一个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对音乐，我没有那么执着了，但对生活，我确实在那段时间表现出了前所未
有的热情。偶尔有时间时才会拨弄两下琴弦，回忆一下之前的那大葱一样的岁月。

　　自贝贝去了北京后我们的联系就慢慢的越来越少。

　　开始我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都是慌慌张张的敷衍两句就匆匆挂掉了，再后来就
是很虚弱很疲惫的说没什么要说的，我只好挂了、再后来就干脆不接或者无法接
通。偶尔接通都是说上一次没听见或不方便接电话之类的。发短信基本也很少回
或不回。再之后我就觉得没趣了，直到彻底失去联系。

　　有时候想起她很想发短信给她，就写个短信自己保存到草稿箱里，权当是发
给她了。自欺欺人的不知道多少回！

　　尽管手机时代的到来取代了呼机，人们可以更便捷的联系，但我再也不曾找
到呼机时代的感觉，收到呼叫信息后跑掉鞋的满世界找公用电话复机，忙的不亦
乐乎。

　　偶尔和小女孩们约会时为了显摆有个呼机还串通乐队里的小柯他们每隔２０
分钟呼我一次，然后故意拿出来看看，对女孩耸耸肩说：「没办法，忙！」机也
不用复的继续日白。洋洋得意、牛逼闪电的！

　　和贝贝没有联系之后我就有了一个很大的愿望，那就是通过玩儿命的工作去
赚钱。

　　我想有了钱我就可以仍人民币把监狱砸垮、把贝贝她爹从号子里捞出来，以
感谢他当年借那个废旧的工厂给我们乐队当排练室，以至于我们没有在那个冷的
土豆白菜都结成冰的冬天冻死在马路边儿上。然后再让贝贝她爹熬药给贝贝喝。

　　贝贝曾说过她爸熬很会熬药，药材用温水浸泡后晾干，再泡，再晾干，历经
三浸三晾后将药材置于罐中，加三碗江水，以牛皮纸封口、小火慢熬，数个小时
后三碗水熬成一碗，冷却后捏着鼻子一口喝完。她说她爹这样熬出的药有奇效，
喝一碗比得上喝我熬的五碗，走起路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每每她说她爹熬药的时候我都觉得她是在说太上老君炼丹，脑袋里还时不时
会浮现出古代耍江湖卖艺的卖的神奇大力丸、乾坤续命汤之类的东西。

　　我心说要是贝贝她爹真有贝贝说的那么厉害那就好了，我一有钱就拿钱往监
狱里砸，监狱一砸垮贝贝她爹就捞出来了，贝贝她爹一捞出来贝贝就回来喝她爹
熬的药了，然后病一好了我就可以和她一起牵手旅行、去周游世界了。

　　所以那段时间我把这个赚钱解决一切连带问题的信念当成信仰，天天不知白
天黑夜的工作，奖金噌噌的往上涨。

　　每次发薪水我都不放在银行，用一个大铁盒子把他们往里面一塞，恨不得钱
都分男女，好让它们能再给老子生一窝出来！就那我还天天蹭我爹妈的饭吃，自
己很少花钱！

　　记得有一次我爸过生日，我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我，说我爸想要一个电动
剃须刀，说百善孝为先，要我尽尽孝道，买个飞利浦的三头电动剃须刀送给我爸
作为生日礼物。我知道那玩意儿贵，就跟我妈说我也只不过用个手动的吉列。

　　再说了，你是她老婆你咋不送咧？我妈还作娇羞状的说：「我们老夫老妻了，
不好意思来这套撒，有讨好之嫌。」

　　多新鲜呐，你们老夫老妻，感情我跟我爹头一回认识咋的？！

　　后来我迟迟不肯出手，被我妈逼急了就急中生智去地摊上找了个高仿的假冒
伪劣产品以次充好送给了我爸。那个摆地摊卖剃须刀的大叔看起来很像贝贝他爸，
但比他爸老，我想也不可能是，贝贝他爸在号子里呢，通还得几年熬。

　　我爸每天用那个假冒伪劣的刮胡子，每次都把胡子绞进刮胡刀，刀片拔断了
他胡子都还不断！我爸找修理师傅修的时候人家告诉他假货换不了刀片，回来就
告诉我妈了，我妈为给夫君报仇，大义灭亲的满世界飞舞着拖鞋追打我。搞的我
好些日子不敢回家蹭饭！

　　回古城一年后的某个下雨的星期天，我在公司加班时接到我曾经乐队的鼓手、
已经成功打入首都音乐圈的小柯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先鼓吹自己早已扔掉鼓槌改做写词兼音乐制作人了，还准备开自
己的唱片公司。我笑说那赶明儿我改个名儿，不叫雷鸣叫黎明，你给我包装一下
当你旗下艺人得了。

　　他在电话那边半天没说话。

　　我催了一句他才哎哎的接着道：「我前些天在一个娱乐公司酒会上看见贝贝
了，当时有几个女歌星缠着我要词儿，我还没顾上上去打招呼她就和一个肥头大
耳的老男人走了，我跟那帮小歌星打听来着，她们说丫是公司请来的服装设计师，
丫怎么那么快成服装设计师了？还傍了个款，坐大奔走的还！」

　　我一阵蒙，但马上回过神来对着电话大骂：「滚你妈的，满口京片子就能乱
跑火车啊，你认错人没关系，说错话老子拔了你的象牙！」

　　小柯在电话那端怯懦的说：「雷鸣，我也是随便一打听，没确定到底是不是
傍款呢，但确实是贝贝，因为我看见她在酒会上吃了块绿豆糕，就是以前她常去
排练室给我们送的那种。」

　　点烟没顾上说话的功夫小柯又接着说：「兄弟我也是念着哥们情意才和你说
的，兄弟我是个讲义气的人，我每次回去都去南门拜关二爷呢，要不讲意气我能
告诉你这个吗？」

　　我猛吸一口烟没再听下去就把电话挂了，挂的太重，第二天交了３００块毁
坏公物的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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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自打那次和小柯通了电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那么努力的工作了，我把铁罐子
砸了，砸的稀巴碎，存钱没意义了。那个罐子里面还有一些贝贝用过的小东西：
发卡、橡皮筋、衣服上的纽扣、纸质的书签等等等等，都已生锈或泛黄了，唯有
人民币依旧鲜红。看着他们散落一地我痛心不已！

　　忽然很想去旅行。

　　第一站定在了香港，据说那里是购物的天堂。在铜锣湾的玛丽莎商场我花了
几Ｋ的人民币给我爸买了真的飞利浦电动剃须刀，还是限量版的。还在佐敦道的
ＬＶ旗舰店里花了小３Ｗ给我妈买了个包包。

　　我爸每天早上不吃早餐就站在院子里昂首挺胸的用那个刮胡刀刮胡子，看见
隔壁左右没刮干净胡子的叔叔就给人家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妈背着那个以伊丽莎
白的名字命名的ＬＶ去菜市场买菜，里面装满了零钱，还见到七大姑八大姨就和
人家说嘿，瞧见没有，这包儿是我儿子从香港给我买的，香港哦！

　　之后我去了好多地方旅行。只背着一个背包，里面只有一套衣服一个相册，
相册里大部分是贝贝的照片，而我一次都没翻开来看过！

　　在无数个站台上我手握车票低头前行，然后走进车厢站在吸烟区靠着窗户抽
着烟看着窗外的风景在我眼前不断的划过。手里的那一张张的票根放佛就是我的
家。

　　几个月后，忘了是在哪个城市的小旅馆里我又一次接到小柯的电话，他在电
话里说他打听到了贝贝所有的情况，绝对震撼，我一句话都没说默默的听着。

　　原来在我回古城后不久，贝贝的妈妈和他那港商后爹的后代中的一个得了尿
毒症，医生跟贝贝的后爹和他妈说只能换肾，而匹配几率最高的就是病患的兄弟
姐妹。他们第一想到的那个人是贝贝！

　　贝贝的那个港商后爹亲自开着他那黑色的奔驰６００去北京找到了贝贝，并
承诺只要贝贝肯去香港接受配型测试且配型成功并愿意捐献一个肾给她的同母异
父的弟弟他就愿意花钱给贝贝治病或者花钱把贝贝的爸爸从监狱救出来，而且承
担贝贝在北京所有的深造费用，直至把它捧成著名服装设计师。

　　贝贝同意了，她跟她后爹说只要你能把我爹救出来我就愿意捐。

　　在香港的圣玛丽医院，贝贝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配型成功，顺利捐了右肾。
就这样，贝贝他爹出来了，在古城的墙根儿摆了个地摊卖写小东西糊口，贝贝也
如愿的成了北京的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那天小柯在酒会上看到的确实是贝贝，她身旁的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就是贝
贝她后爹。那时贝贝刚康复后从香港回来，因为术后虚弱所以没在酒会上呆太长
时间就走了。贝贝的后爹送她回来大陆并旅行了自己的承诺，真的就花钱托关系
捞出了贝贝的亲爹，还介绍贝贝和几家模特、服装公司签了约，成了正真的签约
时装设计师，那天的就会就是贝贝新签约的公司为她举办的。

　　听完小柯的话我有点蒙，握着电话呆滞的看着旅馆里的天花板，慢慢的天花
板开始旋转，转的我眼晕。原来我错怪了贝贝。

　　原来是我想的太多了或者太少了！

　　我问小柯：「你能找到贝贝的电话或者联络地址吗？」

　　小柯说：「我早问了，找不到，据说她现在大部分时间在国外，不是旅行就
是做作品发布会什么的。」接着又开始吹自己，说自己搞了个叫什么稻田还是麦
田的唱片公司。我说老子管你什么田，你自己慢慢耕吧，就挂了！

　　忽然想起好多事情来：医院里不能接电话，所以贝贝不接我电话，偶尔偷偷
的接了也不敢说什么就匆匆挂掉，在香港关机了也是收不到大陆短信的…还有那
次我去地摊给我爸买剃须刀，卖剃须刀的那个像她爸的大叔其实就是他爸，只是
我不敢相信他爸被叛了十年怎么还没期满就出来了。

　　我结束旅行，以最快的速度回古城。在路上我一遍遍拨打着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里也一遍遍的传来那个甜美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已过期！」

　　回到古城我第一时间去了城北门给我爸买剃须刀的那个地摊，我对着地摊大
叔叫了一声伯伯。贝贝他爸显然不认识我，他没有见过我。我也只是在某次送贝
贝回家在巷子口偷看过他一眼，那个时侯我对他的定性是黑社会，所以不敢多看，
所以印象不深！

　　我递给贝贝他爸一支烟然，自己也点了一根，蹲在城墙脚下把我和贝贝的事
情全部讲了一遍。至于给贝贝当过三年陪读的事情我含糊带过。但贝贝他爸显然
知道，至于怎么知道的，我不得而知。

　　后面我问贝贝他爸知不知道贝贝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有一个北京的号码早
打不通了，说贝贝常常在国外，每次打电话回来不是说在埃及就是在南斯拉夫。
末了还说贝贝曾交代过你会来找我问她的情况。她叫我转告你，你不要找她，她
现在过的很好。我无言以对，只好起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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